恐艾套餐、痛經套餐、排卵期監測套餐……北青報記者調查發現—— 體檢套餐多環節暗含加項收費
婦科檢查室的醫生讓記者額外做HPV檢測，價格為280元
北京市2017年度健康體檢統計報告昨天正式發布。2013至2017年，全市開展健康體檢的醫療機構由195家增長為229家，其中公立醫療機構143家，商業體檢機構86家;非營利性醫療機構約占六成，營利性醫療機構約占四成。
昨天，北京青年報記者走訪體檢市場時發現，各種套餐項目令人眼花繚亂，價格也從一百元到上萬元不等，甚至高達6萬余元。而在體檢過程中，不少市民都遭遇了“臨時加項”誘導消費的情況。
這些五花八門的體檢套餐項目背后，是否真的科學合理?北京地區的體檢機構實際情況如何?北青報記者就此展開了暗訪調查。
北京青年報記者梳理了十余家商業體檢機構發現，每家機構都推出至少5-10種套餐，其中以女性套餐和中老年套餐最為“熱門”。不同體檢套餐價格從一百元到上萬元不等，最高的可達6萬多元。比價格更令人難以選擇的是被冠以不同名字的套餐，例如“中年抗壓體檢套餐”“痛經套餐”“癌癥心腦血管專項檢查”……還有一些定向的小范圍套餐，例如女性的備孕套餐、排卵期監測套餐，還有恐艾套餐，在其介紹里寫著，“檢測艾滋梅毒”。
對于體檢者而言，這些體檢項目究竟是否有必要檢查?在體檢過程中又會遭遇哪些奇葩狀況?對此，北青報記者進行了調查。
暗訪
套餐價格不透明 體檢被誘導“加項”
日前，北青報記者在某團購網站上找到了一家體檢中心，并以346元下單了一個原總價值890元的“白領特惠套餐”，并按照預約的時間前往宣武門附近的線下門店進行暗訪體檢。根據記者團購的套餐內容顯示，該套餐包含的項目包括內科、外科、眼科、口腔科、婦科、血常規、肝功能、腎功能、心電圖等16項檢查內容。
當天早上7點30分體檢中心已經有不少人在咨詢臺辦理登記。在客服咨詢臺后側，有三塊價格公示牌以及一塊資質證明展板，但是由于展板上的字體過小，且位于咨詢臺后側無法近距離觀看，顧客很難看清公示牌上的具體項目價格信息。在體檢過程中，北青報記者一共去了12個科室，但其中有3個科室的醫生存在誘導消費、增加檢查項目的現象。
在外科檢查過程中，該科室的醫生發現北青報記者有乳腺增生，隨后她看了一眼體檢單說：“你這單子里甲狀腺彩超、乳腺彩超這兩項檢查都沒有，可以再做個乳腺彩超看看有沒有結節和瘤，這個就得自己加項交費，乳腺彩超150元，甲狀腺彩超120元。”看記者有些猶豫，這位醫生催促道：“做不做?做的話就給你開條去交錢，一會兒人就多了。”只見她左手拿出一疊開票的小單子，右手拿著筆，準備下筆開單。記者發現，那疊單子背面還記錄了不同檢查項目的價格，以備隨時跟顧客報價格。
在婦科檢查過程中，北青報記者遭遇了更加夸張的勸說誘導方式。檢查室中一共有三位醫生，兩位較年輕的在電腦前負責登記，一位相對年長的醫生負責檢查。“哎呀你這宮頸都糜爛啦，你可以做個HPV檢查，看看有沒有感染。”在檢查過程中，醫生的口氣顯得有些夸張，看到記者表示出了驚訝的神情，這位醫生補充道：“你這個情況已經到中度了，做個HPV檢測看看有沒有人乳頭瘤病毒的感染。我給你開一個你到前臺繳費行嗎?正常收費是350元，給你打個八折280元。”
當北青報記者表示同意加項時，負責登記的兩個年輕女醫生已經早早地把HPV檢測項目的單子開好了，并讓記者去前臺繳費。交費后，記者又拿著體檢單回到婦科檢查室登記確認。
在口腔科，同樣的誘導勸說方式再次出現。在檢查過程中，醫生簡單看了看北青報記者的口腔，發現有輕微的齲齒，還說：“如果這牙齒不補上的話，齲齒范圍會越來越大，到時候整個牙就壞了，從外面爛到里面，最后還得拔掉，再把旁邊的兩顆牙磨了戴假牙。你現在補一下特別方便，十分鐘就能補好。”關于價格，該牙醫解釋道：“我們按顆收費，價格有180的，也有280的，還有380的和580的。像剛才出去的那位女士，十分鐘就補好了。”
一輪檢查下來，12個體檢環節中，3個環節的檢查科室勸導北青報記者加項目。最后加上額外的HPV檢測費用，記者體檢所需的實際花銷從原來團購的346元，增加到了626元，增加了將近一倍。
這種加項檢查的現象是否普遍?北青報記者隨機詢問了一位正在前臺繳費的中年女子，她說：“剛才檢查了內科，醫生說要我加個檢查項目，做個甲狀腺彩超，得額外再花96元。”另一位正在婦科診室門口整理衣物的女性也告訴記者，在醫生的建議下，她也加了個甲狀腺彩超檢查。
12月4日下午，北青報記者來到位于朝陽區豐聯廣場的一家商業體檢機構看到，其前臺后方公示了一份營業執照以及名為“某某男科醫院”的牌子。根據其營業執照上的信息，記者在北京市體檢質控中心官網進行了查詢，然而，在獲批開展健康體檢的上百家醫療機構名單中，并沒有查詢到這家機構。
當北青報記者提出想了解一下各項檢查的價格信息時，工作人員表示店內沒有公示的價格，都在團購網站以套餐形式呈現。但是，記者了解到，不管是根據原北京市衛生局2010年印發的《北京市健康體檢管理辦法》的通知還是今年2月北京市體檢質控中心發布的《健康體檢服務規范》中，都明確提出：“體檢項目及收費標準應進行公示，公示應在體檢場所公共區域明顯處;醫療機構應當在健康體檢公共區域公示開展的健康體檢項目及收費標準”。
核心
“痛經套餐”里竟查妊娠 專家點評“過度體檢”
在調查中北青報記者發現，多數體檢機構會以“全面”和“深度”檢查為由，向消費者推薦包含各種專業項目的體檢套餐，然而這些項目是否真的有必要，以及是否真的適合，消費者則難以判斷。北青報記者整理了部分套餐，并咨詢了北京朝陽醫院體檢中心主任王瑩，發現部分套餐的確存在過度檢查的情況。
對話
“反對以高端為名過度檢查”
對話人：北京市體檢質量控制和改進中心常務副主任、北京市體檢中心新聞發言人 錢文紅
北青報：目前市面上商業體檢機構體檢套餐價格從100元-6萬元不等，這些高昂的體檢是否合理?
錢文紅：從目前北京市場來看，健康體檢的基礎價格一般在幾百元之間浮動，基本包含了基礎體檢項目。檢查項目多少、實驗室檢查使用的方法學不同、進口與國產試劑的不同，都會造成價格出現差異。公立醫療機構執行的是政府定價，營利性醫療機構可自主定價。
健康體檢中，隨著個性化、差異化檢查項目的增多，高端套餐價格可以達到數千元甚至更多。我們提倡進行必要的檢查，反對以高端為名，進行過度檢查，如PET/SPET檢查，是不能隨意開展的，除非有明確的疾病風險指征，例如年齡在50周歲以上并且長期大量吸煙、心血管疾病風險評估為中高風險等，否則不宜使用PET、SPET等。
北青報：消費者對于一些專業的體檢項目難以判斷其科學性和合理性，您有什么建議?消費者如何選擇體檢套餐?
錢文紅：健康體檢必須包含一定的基本項目，如身高及體重測量、內外科的常規查體、血/尿常規、血生化檢查、腹部B超及胸片檢查等。
對于普通消費者，我們建議每年定期進行健康體檢。對胸片、一般檢查、腹部B超等要進行檢查。如往年在某項檢查中發現了問題，如甲狀腺、乳腺發現結節等，一定要定期復查或到專科醫院檢查。
如果消費者患有慢病或者存在慢病相關風險因素，則應有針對性地增加一些檢查項目，比如腦卒中篩查中，就包含頸動脈超聲以及凝血酶原時間及活動度、D-二聚體定量、C-反應蛋白、血漿同型半胱氨酸等。對于這些專業、深入的體檢項目，建議在檢前咨詢專業人員，如醫院的專科醫生，而不要僅僅通過網絡查詢等途徑有個大概了解就隨意決定。
北青報：消費者如何判斷機構是否具備開展健康體檢的資質?
錢文紅：申請開展健康體檢的醫療機構須向準予其注冊登記的衛生計生行政部門提出書面申請。對審核合格的申請機構，登記機關在其《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副本備注欄登記“允許開展健康體檢”。北京市體檢質控中心官網可以查詢到具備資質的體檢機構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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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市對體檢機構進行飛行檢查
國內民營體檢機構愛康國賓CEO張黎剛日前在公開場合曝光了體檢行業亂象，稱一些體檢中心提供的是“假體檢”，甚至出現“假醫生”。“有的同行‘用護士假冒醫生做超聲檢查’，抽了血做都不做，然后把血倒掉就出結果。”
此番言論一出，立刻在網絡上引發廣泛關注。12月5日，北京市衛生健康委相關負責人表示，對存在問題的健康體檢機構，本市將實施重點監督、限時整改，對整改后仍無法滿足《北京市健康體檢管理辦法》基本要求的機構，取消其健康體檢資質，形成了“準入-監管-退出”的閉環管理機制。
“根據《醫療糾紛預防和處理條例》和《醫師法》等法律法規，醫療機構篡改、偽造、隱匿、毀滅病歷資料的，相關衛生執法部門是絕對有權力查處的，但是前提是必須得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才可以進行處罰。目前愛康國賓CEO張黎剛曝出的充其量只能是線索，他既沒有點名具體的體檢機構，也沒有拿出確鑿的證據。”一位醫療行業業內人士稱。
北青報記者了解到，為加強健康體檢行業管理，早在2003年，北京市衛生健康委員會就成立了北京市體檢質量控制和改進中心。體檢質控中心全年不僅對全市體檢機構開展了2輪行業規范、質量控制管理的培訓，還開展了多次行業檢查。其中，針對實驗室檢查是健康體檢的重要組成部分，為規范全市體檢機構實驗室檢查質量，今年3月份，對44家機構開展了專項盲樣檢查，8月份又現場實地檢查了32家體檢機構，對111家機構進行了盲樣檢查。目前正在進行最后一輪全市飛行抽檢，預計50家機構的檢查任務在本周完成。
北京1/4年輕人體重超標
北京18-29歲年齡段人群的超重率達15.62%，肥胖率為8.25%，體重超標率為23.87%，即近四分之一的年輕人存在體重問題。北青報記者了解到，經過對2017年度全市433萬體檢人次數據的采集、整合、篩查以及統計分析，《北京市2017年度體檢統計報告》已編纂完成并于昨日下午正式發布。這是自2010年以來本市第八次發布《北京市體檢統計報告》。
《北京市體檢統計報告》已經連續發布了8年。與往年相比，報告內容新增加了2013-2017年的體檢數據趨勢分析，展現了過去5年北京市體檢行業服務資源以及體檢人群各項異常體征的變化趨勢，還新增了信息化建設及數據來源、醫療設備情況與場所面積等管理類內容。
整體來看，在2017年的統計報告中，超重的占到了25.32%，肥胖13.15%。專家分析，超重和肥胖問題的特點表現在，一方面總體隨年齡增長而呈現逐步增高趨勢，60-69歲達到高峰，超重達到34.33%，肥胖達到17.71%，體重超標率達到52.04%，即60-69歲年齡段超過半數人群存在體重超標問題。同時，起點較高，呈現年輕化傾向，18-29歲年齡段人群的超重率達15.62%，肥胖率為8.25%，體重超標率為23.87%，即近四分之一的年輕人存在體重問題。
去年，男性健康體檢的異常指標檢出率排名前10位的為：血脂異常、超重、脂肪肝、甲狀腺結節、骨量減少/骨質疏松、血尿酸升高、幽門螺旋桿菌陽性、血壓增高、肥胖、頸動脈斑塊。女性健康體檢異常體征檢出率排名前10位的為：乳腺增生、甲狀腺結節、血脂異常、骨量減少/骨質疏松、超重、幽門螺旋桿菌陽性、脂肪肝、子宮肌瘤、血壓增高、頸動脈斑塊。
從近幾年的重大異常體征檢出率數據可以看出，排名靠前的都是血脂異常、超重肥胖和脂肪肝等與慢性非傳染性疾病相關的高危因素。這也提醒市民在日常生活中要合理膳食、適量運動、心態平衡、戒煙限酒。同時，從近5年的趨勢可以看出，血脂異常檢出率呈降低趨勢，這可能與北京市積極推進慢病防治工程以及全民健身運動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