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死膠囊倉問世？

中文自媒體圈流傳出勁爆消息，一鍵開關30秒鐘無痛離世，真還是假？安樂死今后可以一鍵自主操作嗎？

（一）30秒無痛離世？可以自己一鍵操作？

(資料圖)

2023年5月8日，中文社交媒體平臺上，出現這樣一條15秒的短視頻。視頻配有標題，稱有這樣一種新型技術，一鍵開關30秒鐘無痛離開，已經在瑞士通過審批。視頻中的文字，更是進一步解釋說明，該技術將于2023年投入使用，并免費向大眾開放。視頻畫面中，還配有一些圖片，這種新技術的外形，貌似一個膠囊艙，尺寸能夠容納一個成年人平躺在里面，視頻還展示了使用者躺在膠囊艙里，向人揮手告別的畫面。

通過搜索，我們發現關于安樂死膠囊艙的報道，在2017年就已經出現。2017年11月24日，有一家名叫澳大利亞人的澳大利亞媒體，發表了一篇報道，標題是菲利普·尼奇克用3D打印機發明了自殺膠囊，這篇報道的前言部分是這樣說的，安樂死活動家菲利普·尼奇克，發明了一種附帶棺材的自殺機器，可以用3D打印機來打印。報道還提到這個名叫Sarco的機器，是一個光滑的膠囊。里面有一個觸控板，病人可以輸入一個4位數的密碼，讓膠囊艙釋放液氮，膠囊艙還為嚴重殘疾的人，準備了語音識別的功能，使得患有運動神經元疾病的人也能夠使用。

在這篇報道中，同時配有一張圖片，這張圖片，與中文自媒體帖文配圖很相似，同時，我們也在一個叫“退出國際”的網站中，找到了關于Sarco的介紹，配圖中也有一個膠囊艙的設計圖。但是搜索至今，我們并未找到Sarco膠囊艙被使用的記錄。

我們看到關于Sarco 最早的報道，能追溯到2017年一家澳大利亞媒體的報道，Sarco的發明人，菲利普·尼奇克也是澳大利亞人，但是為什么Sarco 要在瑞士通過審批上市呢？

網上對于對菲利普·尼奇克的介紹是，澳大利亞人，作家、醫生和安樂死組織“退出國際”的創始人，有媒體稱他“死亡博士”。

1996年，澳大利亞通過了《深陷絕癥權利法案》后，菲利普·尼奇克申請成為了澳大利亞第一位合法執行安樂死的醫生。他的首次實操是為一位飽受前列腺癌的66歲患者結束生命。但是由于對安樂死是否令殺人成為合法引發巨大爭議，澳大利亞叫停了《深陷絕癥權利法案》。這件事對菲利普·尼奇克造成了非常大的打擊，他并不甘心停止“協助自殺”事業，成立了非營利組織“退出國際”，召集了上萬名年老絕癥和想自殺的會員。

2015年，該組織被澳大利亞告上法庭，菲利普·尼奇克的醫師資質也被吊銷。經此變故，菲利普·尼奇克不但沒有停止安樂死宣傳，反而更加執著，轉身去往北歐。在北歐期間，他設計出了讓安樂死更簡化的氮氣死亡艙，即安樂死膠囊艙。Sarco也不是第一款，此前他還設計了CoGen和Destiny等機器。

在Sarco的介紹中指出，它的設計考慮到三個方面。一是不需要專業的技能或幫助。二是不需要難以獲取的藥物。三是不需要醫生幫助。那么如此簡單操作的Sarco。那么它會不會像網傳視頻當中說的那樣，已經獲得了瑞士審批？

首先，我們找到的是一份聲明。在瑞士資訊網發布的一篇題為Sarco自殺膠囊有望進入瑞士的報道開頭，總編輯拉瑞莎·比勒爾寫道，在這篇文章的原始版本中，錯誤地聲稱Sarco膠囊通過了法律審查，此信息是錯誤的，我們對這個誤導性的標題和信息深表歉意。

美聯社采訪了負責監管醫療產品的瑞士政府機構，對方表示并沒有批準Sarco膠囊艙上市。

經過查證，我們證實了安樂死膠囊艙Sarco并沒有在瑞士獲得法律批準上市，這是因為一條錯誤的報道而引發的誤傳。

那么安樂死膠囊艙在未來有可能通過審批嗎？

國際知名研究機構Statista指出，在世界范圍內，只有少數幾個國家將安樂死合法化。這家機構在2022年8月31日，整理了全球范圍內協助自殺和安樂死合法化的情況做成了一張地圖。其中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哥倫比亞、加拿大、西班牙。奧地利和新西蘭這些國家允許安樂死。意大利和德國高等法院已經作出了支持安樂死的判決。目前安樂死合法化仍處于議會辯論進程中。

即使在瑞士、比利時、荷蘭這些對待安樂死態度比較開放的國家，執行安樂死仍然需要遵循嚴格的審查和法律流程。

在瑞士現行法律規定中，直接主動安樂死將受到刑罰。協助自殺分為兩種情況，如果是出于利己的目的協助他人自殺，會被處以5年監禁或罰款，而如果不被指控有自私動機就不會受到刑罰。只有間接主動安樂死和被動安樂死都是被允許的。在瑞士這樣的法律規定下，一些安樂死組織就有可能合法地為他人提供協助自殺服務。一個叫DIGNITAS的一家瑞士非營利組織，在獨立瑞士醫生的支持下，為患有絕癥或嚴重身體或精神疾病的成員，提供醫生協助的自殺。該組織在先決條件中，列舉了多項需要協助自殺的人要滿足的條件。可以看出協助自殺的公益組織也會謹慎，根據法律條文的規定對需要安樂死的人提供服務。對比Sarco，一是不需要專業的技能或幫助，二是不需要難以獲取的藥物。三是不需要醫生幫助。如此簡單的操作，Sarco沒有通過審批上市，就不足為奇了。

安樂死膠囊，不僅沒有被瑞士審核通過上市，連它的發明人本身，也是一個備受爭議的人物，現實中有人想去瑞士實現安樂死，其實除了嚴苛的審核流程，整體的費用也是非常昂貴的，遠非普通人所能及。

2016年，BBC播出的紀錄片《如何死亡：西蒙的抉擇》。提供的數據顯示：從2002年起，已有超過250名英國人前往瑞士尋求安樂死。平均花費為7000英鎊。臺灣省著名體育主播傅達仁，晚年飽受胰腺癌折磨，2018年6月7日，85歲的傅達仁選擇在瑞士安樂死。花費300萬新臺幣，而這還不是最高費用。協助自殺的收費，一般會按照過程消耗的時間和勞力來進行計算。也就是說安樂死的費用，通常因人而異。而安樂死機構，會根據會員的經濟狀況收取費用。經濟條件好的成員會多付一些。

（二）網傳加拿大政府出錢給窮人安樂死，是真的嗎？

2022年6月前后，中文網絡中，開始流傳一種說法。說加拿大扶貧辦法：政府出錢給貧苦人士安樂死。其中一條貼文還說，協助一例自殺事件，只需花費納稅人的2327加幣。據分析，截至2025年，C7法案將為加國政府省下近百億醫療費用。貼文給出的信息來源，是美國福克斯新聞的主持人塔克·卡爾森。

我們進入福克斯官網，輸入關鍵詞，搜索：加拿大、減貧、安樂死。官網并未找到相關信息。但是在瀏覽官網信息中，我們發現一個細節，官網中的視頻都是節目內容的節選，并不是完整的節目。也就是說官網上找不到，并不能證明卡爾森沒說過這樣的話。

經過一番搜索，我們在互聯網檔案（館）中找到了完整的節目。也就是塔克·卡爾森主持的《塔克·卡爾森今夜秀》。根據中文互聯網上的貼文出現的時間，我們對2022年6月前后的節目進行了檢索。最終在2022年5月11日晚間5點檔的節目中，找到了相關內容。完整的節目和廣告的總時長是60分鐘。在互聯網檔案館中被截成了60段一分鐘的片段。在第37分鐘處，我們找到了目標新聞中的說法。

原視頻卡爾森表述：“加拿大已經找到了應對大規模貧困的解決方法，只要把窮人安樂死就可以了。”

卡爾森在節目中提到了一個例子，一名俄亥俄州的婦女，被迫接受安樂死。因為她的住房補貼無法讓她獲得更好的住房條件，而她需要換房來避免她嚴重的過敏癥。

卡爾森指責加拿大將窮人安樂死。其中一個證據，就是這個案例。節目顯示這個案例引自一家名叫“觀察家”的周刊。2022年4月30日，該媒體發表分析文章，標題是：為什么加拿大要對窮人實施安樂死？其中就提到了這位俄亥俄州的婦女。文章表示，雖然加拿大政府堅稱協助自殺事關個人自主權，但它也著眼于財政利益。我們現在來看案件的當事人，加拿大究竟是什么法律？導致如此多媒體的抨擊？

2022年4月14日，加拿大CTV NEWS報道了一個爭議性的案件。索菲亞是一位51歲的安大略省婦女，患有慢性疾病，多重化學物質過敏癥，被安大略省視為一種殘疾。多倫多醫生證實，清潔的空氣環境會改善索菲亞的癥狀，她需要找到一處沒有煙霧飄蕩的居所。然而沒有政府機構幫助她找到可負擔得起的經濟適用房。索菲亞選擇了安樂死。溫哥華城市新聞也報道了一名本地案例，瑪德琳說她不想死，但如果財務情況無法改變。那么安樂死已成定局。

這些報道中我們能夠看出，報道中的人物有一個共性。就是經濟條件差，而且身患重疾。卡爾森所說的用安樂死來解決貧困，會不會是一種嘲諷呢？貼文中還有一條信息值得我們注意，那就是這個所謂的C-7法案。這個法案到底說了什么？加拿大法律當中，對于安樂死的規定到底是怎么樣的？有沒有像貼文當中表述的那樣，針對窮人設定了安樂死的條文？

在加拿大，安樂死一直都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2015年以前，加拿大刑法規定協助他人結束生命是犯罪行為。2016年6月17日，加拿大通過了C-14法案。允許符合條件的加拿大成年人申請安樂死。有資格（或將有資格）獲得加拿大政府資助的醫療服務。年滿18周歲且有能力做出健康決定。有嚴重且無法治療的健康問題。自愿而非由于外部壓力提出安樂死請求。在被告知姑息治療等減輕痛的手段后，仍知情同意接受安樂死。其中，“嚴重且無法治療健康問題”如下圖所示：

2021年3月17日，加拿大又通過C-7法案，在C-14法案的基礎上刪除了最后一條關于死亡時間的條款。這一修改使得即使一個人的死亡并沒有“可以合理預見”，他也可以接受安樂死，從而擴大了適用人群的范圍。

加拿大確實曾出臺減貧法，也公布過減貧策略，其中并沒有與安樂死相關的信息。

本期編導：楊新燁

文字編輯：于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