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日報—中工網記者 陳曦
正值“金三銀四”招聘季，互聯網“大廠”成為許多求職者眼中的香餑餑。本報記者調查發現，一批“求職私教”應運而生。他們瞄準求職者的焦慮，在各大短視頻平臺開班授課，打出誘人廣告：“零經驗轉行秘籍”“帶小白逆襲大廠”“一對一面試談薪輔導”……
然而，在求職者繳納不菲學費后，不少私教“現出原形”。很多求職者發現，課程內容“不靠譜”“用不上”，內推、實操等約定項目也未能兌現。
“求職私教”，動輒上千元的課程到底教什么？真能幫求職者進“大廠”嗎？
“‘大廠’通行證，等你來拿”
晚上10點，一場“求職私教”的抖音直播進入高潮。在分享了幾個面試小技巧，并列舉出自己輔導過的成功案例后，主播話鋒一轉，推銷起價值1988元的課程包：“求職規劃、簡歷包裝、模擬面試一條龍服務，原價2988元，優惠僅此3天，‘大廠’通行證等你來拿！”
這場直播持續到凌晨，課程銷量一路走高，粉絲在彈幕里直呼“醍醐灌頂”。評論區的問題不斷刷新，提問者有懷揣“大廠夢”的應屆生，也有謀求轉行的在職者，還有待業中陷入焦慮的求職者，他們面臨的境況迥異，卻彷佛都在直播間抓住了“救命稻草”。
直播接近尾聲，面對幾位反復詢問課程細節的粉絲，主播有些招架不住，轉而開始販賣焦慮：“這是春招末班車了，再不學真沒救了！”
從“求職私教”主頁的介紹來看，他們大多曾供職于“大廠”，背景大致分為兩類，其一，擔任過資深HR（人力資源管理），自稱面試過成百上千的候選人，深諳“大廠”的招聘喜好；其二，在產品、運營等非技術部門帶過團隊，操盤過所謂“千萬級大項目”，了解“大廠”的職業曲線。
記者調查發現，這類私教，有的關注量停留在幾千，有的已坐擁十幾萬粉絲。他們的引流路徑很相似：定期發布短視頻拋出求職難點，簡單講解后引導學員加入抖音群，在每周的固定直播中進一步解答，緊接著將粉絲引流至微信群中，一對一為其“指點迷津”。但是，想要繼續學習，就得購買數百元至上萬元不等的課程。
“‘求職私教’從傳統意義上的職業規劃師衍化而來，行業原本的定位是幫助年輕人確立職業意向、提高擇業能力。如今，借著短視頻的東風，不少從業者轉戰線上。”中國政法大學商學院人力資源開發與管理研究中心主任王霆認為，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求職者青睞互聯網“大廠”，但“大廠”的人才需求卻在減少，勞動力市場的供需矛盾引發激烈競爭，也給“求職私教”市場添了一把火。
“學費交了，錄用通知沒到手”
“教的東西很粗淺，應聘壓根用不上。”去年秋招接連受挫后，應屆生陳脈花6800元購買了私教服務。雖然對方自稱曾幫近百人圓夢“大廠”，但陳脈覺得自己被套路了。
“私教先是發來錄播課讓我自學，都是對面試話術的拆解，例如老套的‘star（情境、任務、行動、結果）’法則，網上一搜到處都是，并沒有案例分析、項目策劃等實操方面的干貨。”陳脈說。
隨后是“大廠導師”一對一輔導，但私教分配的導師不僅時間難約，回答問題時也含糊其詞。后來陳脈偶然得知，對方從事的是行政工作，跟自己所應聘的產品崗相差甚遠。
同樣求助過私教的一位學員告訴記者，教練承諾結課后進行內推，自己等了一個月也沒有音訊，反復追問后被其拉黑。“更讓我氣憤的是，我是跨界求職，私教執意幫我優化簡歷，添加一些相關工作經歷，我當時就覺得不妥，果然在面試時當場被戳穿。”他說。
“‘大廠’背調很嚴格，履歷造假一旦被發現，就會進入黑名單。”服務于某頭部互聯網公司的HR姜平認為，私教傳授的話術千篇一律，有經驗的面試官能輕松識破，如果簡歷經不起推敲，便會在細節推演環節露餡。就算最后僥幸拿到錄用通知，試用期也很難通過。
姜平還透露，自己身邊也有同事瞅準商機，或是兼職做私教，或是和私教合作賺錢。在包裝別人之前，很多人會自我包裝，例如，剛入職的吹噓“有3年工作經驗”，有的還營造諸如“雙非也能進大廠”的“逆襲”人設，“大部分求職者也不會深究，他們把工牌亮出來，就能唬倒一片新人。”
王霆分析稱，很多“求職私教”缺乏對行業和崗位的系統研究，難以提供有針對性的、與學費相匹配的服務，只是利用求職者急于求成的心態從中牟利，存在商業欺詐的嫌疑。編造話術、簡歷注水等行為，不僅會給求職者留下誠信污點，提高了企業的人才甄選成本，也敗壞了職業規劃師的口碑。
求職無捷徑，報課需謹慎
業內人士表示，“求職私教”行業魚龍混雜，存在門檻模糊、收費混亂、服務質量參差不齊等諸多問題。
據了解，要想成為一名專業的職業規劃師，通常需取得生涯規劃師、蓋洛普優勢教練等相應認證，輔以大量實踐。學習和考證一般耗時3~4年，要投入大約10萬元。同時，在線培訓這種形式，屬于“通過互聯網生產、傳播和流通文化產品”，按規定需申請《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信息網絡傳播視聽節目許可證》等資質。
人力資源專家喬寧表示，目前，市面上很少有私教“持證授課”，基本是“包裝一番就上陣撈錢”。她建議，政府部門和行業協會要及時出手糾偏，盡快出臺服務和收費標準，并對相關機構進行審批或備案制管理，引領行業健康發展。
喬寧表示，從業者若想走穩走遠，還需堅守底線，因材施教，幫助求職者“人盡其才”。引導求職者了解自身優劣勢、樹立正確的職業價值觀，并為之制訂有效的提升計劃，而不是在職業生涯的開端就將其引入歧途。
“求職沒有捷徑，無論跳槽還是轉型，都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求職私教身上。”姜平認為，個人素質和能力需要長期積淀，不是填鴨式培訓所能塑造的。在面試中，個性化的經歷和思考更能打動面試官，運用過多技巧反而是減分項。求職者要做的是修煉內功，理性對待職業選擇，從正規渠道去了解心儀企業，而不是盲目輕信所謂求職私教。
“這種擾亂勞動力市場的中介行為，應引起用人單位的警覺。”王霆表示，一方面，進一步加大背調力度，提高人才辨識的準確度，探索建立行業共享的失信黑名單制度，壓縮私教的生存空間；另一方面，選人用人不能標簽化、單一化，不僅要從技能方面考慮人崗匹配度，還要注重考察責任心、抗壓能力等非認知技能，綜合研判評估求職者的發展潛力。
